2011年8月16日 星期二

台灣人需要一場內在革命 ◎王美琇

台灣要成為一個現代民主國家,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。我們需要一場真正的革命,一場有關尊嚴、自信、正義、勇氣和追求真實的內在革命。

他們為尊嚴奮戰到底

自尊不是一切,但沒有自尊,就一無所有。讓我們先從「尊嚴」談起吧。

楊淑君事件第一次爆發時,是「尊嚴」問題,包括個人尊嚴和國家尊嚴。最近沸沸揚揚的楊淑君被迫撤告事件,讓全國體育總會會長陳建平「吞不下去」,拔劍而起,為楊淑君仗義執言。這件事也是「尊嚴」問題。我相信陳建平爭的是作為一個運動員的尊嚴。我為他喝采。

不久前,一位在廟旁擺攤的婦人,向吳敦義院長嗆聲,被警員圍堵盤問。這位婦人非常憤怒大聲嗆警員:「現在是怎樣?戒嚴了嗎?」警員只好快步閃人。婦人為捍衛尊嚴而反擊。我為她喝采。

前故宮博物院院長石守謙為了捍衛清白,三年來幾乎傾家蕩產打官司,為的是不讓不義的司法踐踏自己的尊嚴;前交通部長郭瑤琪,也正在為尊嚴與清白奮戰到底。我為他們喝采。

從一九九五年至二○○七年,辜寬敏先生多次前往華府進行遊說。辜先生總是以充滿自信的口吻告訴美方政要:「你們在南韓和日本花了多少軍費,可是對台灣你們沒有花一毛錢,只用了一張紙─台灣關係法,不是嗎?你們覺得台海和平重要,是基於美國在西太平洋的國家利益,你們看重這一點就夠了。你們有你們的國家利益,台灣人也有台灣人的立場。」他的堅定和自信,贏得了美方朋友的敬重。我為他喝采。

尊嚴:最重要的存在價值

這就是台灣人的尊嚴與驕傲。尊嚴重不重要?當然重要。尊嚴是最重要的存在價值。尊嚴和自信,更是一體的兩面。自尊強烈的人,通常都是充滿自信的人。因為他對自己的信念和價值充滿信心,必要時也願意為此奮戰到底。

辜寬敏曾說:「一個人如果從小不懂得為捍衛自己的尊嚴,必要時和別人吵架或打架,這種人長大了大概也不會捍衛自己的國家。」

我不知道馬英九先生從小是什麼德性,然而,這三年半以來,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他以幾近求饒的態度向中國跪求「和平」,換來的卻是中國更加得寸進尺,粗暴地在世界舞台將台灣「去國家化」,改為「台灣是中國的一省」。馬政府從上到下無能以對,讓台灣作為一個主權國家的事實,正在全世界快速消失中。這是現在進行式。

一個低自尊的個人,不會贏得別人的尊敬;一個低自尊又無能的國家領導人,只會讓自己的國家和人民在世界上任人踐踏;同樣的,一個低自尊的民族,絕對不可能成就一個偉大的國家。

台灣人流失尊嚴和自信

台灣人歷經多次外來政權的統治,在不斷經歷被壓制和被改造的過程中,台灣人的尊嚴和自信一寸寸流失掉,不知不覺變成一種低自尊的民族。這不僅發生在福佬族群,在客家族群和原住民身上,更是怵目驚心。

我們看到身邊親人和朋友,以依附國民黨外省權貴統治集團為榮,即使只分得一杯羹或骨頭湯,也覺得「自己變高尚了」;我們更看到親人和朋友,以說自己族人的語言和母語為恥,彷彿那是一種低俗的象徵。

前駐日大使許世楷夫人盧千惠說起一個故事,聽了令人痛心。她曾在一個美容院洗頭,每次她總是以台語和年輕妹妹愉快交談。有一天她走進美容院,感覺店內裝潢變得比較新潮,然後年輕妹妹不斷用華語和她交談。後來盧女士問她:「你為什麼不再講台語了?」她表情認真地回答:「我們老闆娘說公司現在要改走高級路線了,不能再用台語和客人交談。」

當我們在世界各國旅行時,經常看到某個地標、紀念碑或歷史雕像,書寫著當地國的歷史中曾經發生的重大事件和偉大人物。我們走進日本歷史人物?本龍馬的故鄉時,當地鄉親會下巴抬得高高、很驕傲地告訴你:「龍馬就是我們的英雄。」台灣各地有這樣的歷史導引和書寫嗎?我們和我們的下一代可曾知道,自己故鄉在台灣歷史中曾經發生的重大人、事、物?

我們不知道台灣過往的歷史是什麼;不知道台灣的英雄人物是誰;不了解台灣天然環境的美,以及文化和產業的優勢。當外國朋友問我們:「台灣文化和中國文化有什不同?」時,我們總是啞口無言。我們不知道自己的自信和驕傲在哪裡;當然也就不知道捍衛自己的尊嚴和國家尊嚴有什麼重要了。

從根救起的內在革命

蔡英文提出「全球化」的執政目標,視野令人欽佩。全球化固然重要,但是,沒有根的全球化,就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,只是脆弱的美麗幻影。更重要的是,我們需要一場從根救起的內在革命,從本土教育和文化的基礎工程扎實做起,重建台灣人的尊嚴和信心,讓台灣人在全球化的競爭座標中,清楚知道自己的定位與存在價值。

我喜歡仰望高大的椰子樹。每次凝望筆直、壯碩、高大的樹幹時,我總是在心裡喃喃自語:「啊,真希望台灣人就像椰子樹般高大。」不是身軀的高大,是精神和心靈的正直、巨大。

這才是偉大民族的靈魂,也是台灣人最需要的內在革命─一場有關尊嚴、自信、正義、勇氣和追求真實的內在革命!
(作者王美琇為專欄作家)
本文刊登於2011/08/14 自由時報 - 星期專論